書院導師之夜:錢致榕-廣博的知識與成功的人生

廣博的知識與成功的人生:錢致榕教授之夜

 

【文字記錄整理 傳播學程王予埕】

 「錢致榕教授的人生價值在於,把自己人生的成分,透過參與把異質性的東西結合在一起。結合的方式有一個是知識,特別是廣博的知識架構,能把事情整合起來。」林從一老師開場如是說。

 

要做知識分子,而非知道分子

 當今台灣社會不乏為非作歹的人,那些違法的人普遍上過大學,傷害社會大眾對於教育的期待。演講開頭,錢致榕教授便問:「什麼叫做知識分子?」

 字面上,知識似乎便是「知道」與「見識」。「很多人以為凡受過教育,就算是知識分子。但受教育頂多是擁有了資訊,頂多是知道分子。」想成為知識分子,得先把「資訊」消化成可以活用的「知識」。錢教授強調,「知識份子一定得超越個人的利害,具備社會關懷。唯有如此,社會整體才能進步,知識分子也才能得到社會的尊敬。」

 

大學該學什麼? 讓自己有發言權

 錢教授要求自己的孩子,在大學非學不可的是:微積分、普通物理、普通化學、遺傳學、古希臘史、莎士比亞、微觀經濟、會計、哲學、心理。理由在於「不管哪個系,三、五年後有三分之二的人會變成小經理」,主管階級不同於底層的職責在於「管人」和「管錢」。管人仰賴個人的社會經驗,是課堂無法給予的。「但要管,首先一定要會管帳,學會計能讓你看得懂帳目。」

 而環保、全球暖化、健康保險、能源等等科技議題,皆與人類切身相關,我們必須詳加理解。錢教授告訴我們:「做一位二十一世紀的公民,我們必須是兩條腿走路。若不懂理科,凡涉及科技的,你就沒有發言權。」

 日新月異的現代社會,每四、五年知識就會增加一倍,也淘汰得很快。「怕二十年後會被炒魷魚,就得先學二十年後的知識。」我們得工作多少年?錢教授算給我們聽:「因為少子化,每年就業的人少,退休的人多。現在是六個人養一個人,未來可能是兩個人養一個人,多半要七十歲才能退休。」換句話說,我們有五十年都得身在職場。

 全球化的時代裡,資金到處流動。比如這二十年,台灣的生產業都移去了大陸,從前做工人、工頭、設計師、技術師的也都離開了,生產業在台灣消失得乾乾淨淨。「除非一輩子賣牛肉麵,否則,這一生你得準備改行。」但是,現在賣牛肉麵,恐怕也沒機會了,因為麵攤已開得整街都是。那麼,我們得有自創產業的能力。

 我們必須思考未來的五十年需要什麼知識。「學習範圍越廣越好、基礎打得越深,自學能力越強,知識框架了解得越多,這就越好。」錢教授建議我們,先列出想選的課,若學分太多就自修,「將來的人是越來越少,所以只要能力夠就能找到想要的工作。」

 

不論專精或廣博,學習方法才是重點

 大學生最常見的困惑就是:「我不想為了日後的工作而唸書,想發展自己的興趣。只是,但如果樣樣都要,是不是什麼都得不到?那我到底該學什麼?」

 「我想要開一門課,叫『自學學』。」錢教授認為,不論專精或廣博,重點總是學習方法,「我以跟你們打一百萬個賭,大考後,你們會忘掉所學的百分之八十。儘管如此,上課卻還是有用的,因你學到了最關鍵的東西:『方法』。」他舉了一個有趣的問題讓大家思考,頭上有多少頭髮,要怎麼估計?「我們可以假設每一平方公分的頭髮數是一定的,密度是固定的。」因為面積乘上密度就是頭髮數,只需要估算頭髮覆蓋處有多少平方公分,沒覆蓋處又有多少平方公分,而頭的表面積可以用鴨舌帽來換算。

 「我們還可以換個辦法,你知道每次洗完頭掉幾根頭髮呢?」有一次,錢教授演講,有一個老師說自己每天數有120根,「假設每天掉一百根,你猜有頭上幾根頭髮?」有同學回答七八千,這樣一來,豈不是七、八十天就會掉光嗎?大家哄堂大笑。「這就牽涉到另一個問題,頭髮每天長多少?每個月三公分的話,四十五公分就要花十五個月,所以大概是七八萬,差不多了,可以掉兩年多。」「我們把這種種想上一遍,即使沒真正研究過頭髮學,憑這幾點訊息推敲看看,再搭配另幾種方法,結果若還是差不多,把握就大了。」

 

學問的相通性

 錢教授的學術成就成績斐然,不只在美、歐各國從事高能物理實驗,也在世界著名物理雜誌上發表論文也有三百餘篇。教育方面,錢教授開過三十幾門課,獲得過好數次最佳教學獎;他更重視中小學教育及科技發展,曾推動過美國的地方教育改革,一九八八年,也應聘赴港,協助創立香港科技大學,任首屆理學院長、代副校長。

 大家一定很納悶,為何錢教授能做這麼多事情?而他和歷史教授一起發表的文章裡,物理和歷史又有什麼關聯?錢教授認為,這兩門學問是相通的:「什麼是歷史?它就是人類這三千年來的文明;什麼是物理?它就是宇宙這一百三十七億年來的演變,它們是同一件事,雖說物理學的研究對象更寬廣。」

 太史公說歷史是「究天人之際,窮古今之變」,物裡也是研究從過去到現在,自然和人類的關係。「儘管課題有異,方法卻相同。」一旦學問進展到了某一程度以上,學科的分野就漸漸泯沒了。「第一,學問都沒有盡頭,都要聚精會神,都曠日費時。第二,要需要宏觀的學術視野,別擔心一兩年間我們的研究領域亮不亮眼、新不新鮮,而是問五十年、問一生的時間夠不夠完成我們的志業?」

 對物理學來說,宏觀是一種研究信念,但人文科學的慣例則是,從大學到研究所、博士的論文題目總越來越刁鑽,越走越窄。「我們應該要每三五年就跳出來,現在看見玉山就研究玉山,過幾年又跳出來,發現一旁還有更高的喜瑪拉雅山,就改研究研究喜馬拉雅山。」以剛才估計頭髮數量為例,先宏觀地以邏輯推演去思考計算方式,再微觀確切計算數量,錢教授故意舉「頭髮有幾根」看似和學問不相干的問題來證明各範疇的研究方法都要以宏觀作為主軸。

 

知識份子應有的態度

 「我們常照鏡子,因為我們不了解自己」,不過鏡子只能照見長相,無從法照見個性,「個性要在人際相處間慢慢摸索,慢慢開始。」

 呂氏春秋是兩千五百年前寫成的,錢教授說「但是,我若換掉其中的人名,它簡直就是明天中國時報要刊的。」自然已改變了這麼多,但人的本性卻沒有改變,過去對人性的洞識也就依舊實用。

 「不管做任何事,都該死心蹋地、一往直前,這是否就是你要的研究、你要的女朋友,過了這一陣子再問。」錢教授告訴我們,如不是完全沒興趣,就紥紥實實地唸過你的這一門功課。畢竟很可能你投入了,才能發現它的趣味。「也可能你深深投入了,一年後仍然不喜歡。但這是一大收穫,表示你真的不喜歡,就像交女朋友,可能要花上六個月,才發現興趣真的不一樣,對她說『我們合不來』才是真的。」

 「培養一批關懷社會、關懷人類的知識份子是重要的。當他們追求個人成就,同時也記掛著社會整體的幸福,才讓大家一起越來越好。」真正的知識份子不只是成就個人,更能造福社會,因此,歷史上即便社會不景氣,還是有人願意投資辦大學,認為知識份子的教育是不可中斷的大事。錢教授秉持的培養人才理念是「不只是單純地教授知識,更要向你們傳達該運用這些知識為社會造福利的觀念。」

 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別忘了這是整個社會於我們的支持、鼓勵,要記得怎麼回饋社會。身為一名知識份子,不該只是注重個人發展,更重要的是學以致用,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